为什么我们为实现每一个生命共享雪山圣境而努力？——尹杭发芽大会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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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要跟大家分享雪境机构创始人尹杭前不久在银杏发芽大会上的精彩演讲。从她自己创立的契机到对于机构的愿景做了非常详细的阐述，也分享了很多在执行项目时听到或者见到的一些动人的故事。下面我们跟她一起回到演讲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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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我们也整理出了文字版本（文字跟视频可能会略有出入），在此我们要感谢银杏基金会的大力支持，感谢发芽大会给雪境一个机会，分享青藏高原自然保护的故事。谢谢！

大家好！照片中的地方就是在过去十年的时间里主要的工作区域：青海的三江源地区，起初的五年时间里我在这里开展雪豹的研究和保护工作。

  左一为尹杭，摄影扎西桑俄堪布

起初的工作任务就是爬山，找雪豹的痕迹，有足迹、刨坑，除了身上挂着望远镜、GPS、相机外，最多的就是一书包粪便，那时候我们戏称自己为“拾便能手”，当然每天都可以收获满满，但远不及见到雪豹真身对我们的激励。

其中一次也是一个雪后，那天一出门见到了7只狼，看到狼在藏区是会带来好运的，没想到当天跟着雪豹的痕迹就找到了它的窝。

雪豹照片摄影：扎拉

刚开始，看到的是身体的一小部分。后来我们被发现了，但再看它又熟睡过去了。“石头洞”、“晨曦活动”（当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它离开洞）、“好脾气”（雪豹鲜有攻击人的历史）的“大猫”。这些大猫虽然很少攻击人类，但是却是食草动物的天敌。食草动物也不仅仅是野生的，也有家养的。

右图来自年保玉则生态保护协会

他叫索日，来自年保玉则地区的牧民，右边的图是他家和他家的羊圈，他家养羊是为了自家食用，从不卖羊。上图是2009年，索日家修房子之前，那时候他家有290只羊；到12年初，他家的羊已经减少至74只，13年还有50多只。羊群急剧减少是因为索日家上面的石山里住着一家雪豹，经常捕食他家的羊。索日曾经请猎人帮忙去猎杀雪豹，因为他知道山上的雪豹妈妈生了两只小雪豹，怕这样下去，羊被吃的会更多，但当猎人举起枪要开枪的那一瞬间，雪豹妈妈发现了猎人，跳到小雪豹和猎人中间，猎人又将枪对准了大雪豹，就在这时索日阻止了猎人，他想到的是同为父母的雪豹妈妈如果失去孩子的痛苦，他也是一位父亲，自己家有五个孩子，但他的生活又该如何继续？

于是，我们学习了印度家畜保险基金的方式，通过让当地牧民给自家牛羊买保险的方式，保费和NGO（山水自然保护中心）、政府（当地林业局）、寺院（两个寺院）共同的投入建立了一个保险基金，通过保险基金来每年赔付给当地牧民损失。保险基金运作的还算顺利，但是逐渐的发现，之前和我们的交流中，起初当地的老百姓会说，“雪豹啊、狼啊，这些动物吃我家的牛羊，有可能是我做错了事情，山神来惩罚我了，或者它们就是食肉动物，就是要吃肉的。”但是慢慢地，很多老百姓会说，“雪豹是一级保护动物，世界级的珍惜动物。”那时候在想我们是不是打破了什么？想起了一开始做雪豹保护的时候，总有老百姓会问我们：“为什么只保护雪豹？为什么不保护岩羊？为什么不保护蚂蚁？”那时候的我们只会用课本上学来的生态系统，食肉动物吃食草动物，食草动物吃草，来解释保护雪豹的意义，而这种新的外来资本和观念的介入又给原本的“人地关系”带来了怎样的影响？

想起了有一次去一个牧户家访谈，她指着一只小羊告诉我们，雪豹昨晚刚刚吃了它的妈妈，于是，拿着母羊妈妈的头走向小羊，小羊声嘶力竭的叫起来，那一瞬间，周围的每个人都定住了，似乎可以感受着小羊的痛苦。终于理解了：年保玉则生态保护协会的更尕仓央说：“当雪豹杀羊的时候，我们必须站在羊的这边，而当人杀雪豹的时候，我们必须站在雪豹的那边。这样的选择不是因为雪豹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也不是因为羊是当地牧民赖以生存的家畜。这样的选择是因为相信每个生命都是平等的，一只雪豹的生命不比一只羊的生命来得贵重，而任何生命，不论雪豹还是羊，都希望离苦得乐。”这就是当地老百姓的保护意识和行动，是基于众生平等的观念。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会问只保护雪豹。”

2014年，当藏獒变得有价无市，当地牧民从游牧到定居生活方式变化后，数以万计的体重超过20kg的狗流浪在街头、草原、寺院周围的时候，即使这些狗会咬人，会捕食家畜，但是超过90%以上的当地人反对通过捕杀的方式来解决流浪狗问题。这又成为保护工作者我们的新课题，因为这些狗有强大的适应力，可以集群活动，上山捕猎野生动物。如何在尊重和支持当地生态文化观念的基础上，去解决流浪狗问题？

上图摄影：范化乐

于是，我们开始了“领养+绝育+免疫”的绝育营行动，和寺院合作推动流浪狗的领养，和当地政府合作，连接外界兽医培训师通过培训本地兽医掌握绝育手术的方式来开展控制犬只数量增长的行动。很多人都觉得这个太慢了，其实我们自己也知道，在过去三年里我们才培训了72位本地兽医学习绝育手术，可能学习的时间都无法和犬只数量增长的数量相较量。但每每他们努力学习的样子，发来开展手术的图片时，对我们都是一份鼓励。

图片来自玉树民间

我其实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保护生命，但是我从当地人那里学习到了什么是“敬畏生命”，“为了每一个生命可以共享雪山圣境而努力”也成为了雪境的愿景”。这是一副当地老百姓创作的画，这里面有牧民家的黑帐篷、城镇、寺院，有当地的神山圣湖、也有很多老百姓家的牛羊和野生动物。在神山区域有很多的禁忌：包括，不能去打猎，甚至都不能挪动那里的石头，在当地人眼中神山是活的，是有生命的，煨桑是对山神的敬畏。再理解流浪狗问题，对于当地老百姓来说，流浪狗和雪豹都是平等的；“捕杀”不是“解决”问题，而是在制造问题。来自英国埃塞克斯大学的Pretty等人在“生物多样性和文化多样性的相互关系”一文中阐释：“拯救生物多样性的任何希望都取决于对文化多样性的认可和保护” （Pretty et al. 2009）如果自然保护需要取得效果，那就要从整体论的视角(holistic approach)来看“捕杀流浪狗”对长期、整体的保护会起到什么影响。当生物多样性的保护取决于文化多样性时，我们要做的是尊重和支持文化观念，让文化在保护中发挥最大的作用。

照片是美国国家航空与航天局的宇航员一号卫星在1990年2月14日在距离地球64亿公里处拍摄到的蓝灰色的小点——我们的地球，在宇宙中有超过10亿颗与地球生存条件相似的星球，但是我们只有地球，她就像是我们的神山圣湖一样，而这上面的每一个生命都有着自己的轨迹和价值，值得我们敬畏。

作者：尹杭

编辑：糖豆

如果您看完有什么思考或者需要继续探讨的欢迎留言给我们，谢谢！另外还有个大事告诉大家，雪境其实已经成立五周年了，下周我们将会推出一个五周年的合集，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我们。👏